穆于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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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L 6丨洛埋名X藏锋 短篇三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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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

洛埋名约摸有一整天不曾见过藏锋了,尽管说起来还是他亲手挂上的铁将军。年久失修的两扇柴扉虚掩着,门闩正中垂着的一道明晃晃的铁链累地整间柴房摇摇欲坠,像是经不起任何一阵风吹草动的侵袭似的。彼时尚不及篱笆高的洛埋名在距柴房五步之外站定,原本他已尽可能地放轻了步子,却仍旧捕捉到了被他幽禁在柴房内的女孩儿戛然而止的抽泣声。

藏锋这丫头,着实机警地过了头。若非他自己已然是个怪物,若非今日碰巧被他隔墙撞见了她的软弱,否则以他洛埋名的手段,怎么也要好好治治这女孩儿的犟脾气,非逼地她向自己低头服软不可。

洛埋名抖开折扇,煞有介事地轻抚过扇背上的烫金纹烙。他生得瘦小,一柄寻常折扇被他把玩起来犹若庞然大物,也正是因得他笨拙而滑稽的举动,惹得那常年随他淹没在黑暗中的小小护卫忍俊不禁,才被他断了水米锁在此处整整一天。但凡常人活到洛埋名这把年纪,虽不至于睚眦必报,但有些事情总可以借题发挥聊以消遣。平日里他已纵容藏锋很多,须得时不时地替她绷紧了弦,才不至于叫这丫头片子翻了天去。

尽管洛埋名心知此举无聊至极,可他本身不就是无聊地透了顶?他亦不曾为藏锋的忠心伤过脑筋,仿佛此时比他高了半个头有余的瘦弱女孩儿天生就应被他断了生路囚禁于此地,蛰伏在炼狱中,不时被黑暗中匍匐多时的老鸹耗子衔去一块肉,自己血肉模糊的不仅不知道叫痛,还颤巍巍地向自己伸出手。洛埋名出不了洛家庄,方寸之地自然不需要人搀扶,于是那双伸出的手碰壁之后又缩了回去,攥成瘦骨嶙峋的小拳头。

洛埋名这才想起来柴房中总会有耗子的,而小丫头片子譬如昭言她们,总是会害怕的。

洛埋名默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啪”地一声打起折扇,那把门的铁锁应声坠落。天色完全暗了下去,挂在檐角滚动的乌云向头顶徐徐压来,冷风呜呜地哀鸣着灌进柴房,鼓地茅舍战栗如同筛糠。可那黑暗中的女孩儿仍卯足了劲不发一言,洛埋名甚至听得清她死咬牙关发出的窸窣碎响。“藏锋,出来。”尖锐凄厉的童声萦绕在矮檐下挥之不去,他不是不知他那小护卫又冷又饿早已坐麻了双腿,却还是硬撑着出现在她的主人眼前,脏兮兮的小脸蛋上挂着两条晶莹的泪痕,一双溅了清辉的眸子冷冽如昨。浑身裹在斗篷里的小姑娘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扑进洛埋名怀中,却还是稳住了步子,微微颔首咬了咬下唇,“主人”。


※其二

西域昙华洛家人丁单薄的现状早非朝夕之况,饶是阖家团圆之际,三两碗淡酒推杯换盏之间,于洛氏兄妹而言也不过昭示着他们距离那既定的死亡又近了一岁,一顿好好的年夜饭每每吃得都像壮行。便是这一年的除夕,洛家主仆三人一早便纷纷落座,围着一大桌子佳肴不时话些家常。年夜饭总是吃得格外漫长些,当惯常的话头哽在喉间囫囵了两三圈之后,气氛很快冷了下来:洛昭言虽有满腹心事却都挂在脸上,一张俏生生的面孔愁云密布,藏锋无话惯了也只会闷头安分扒自己眼前的饭粒,可那洛埋名却是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主儿,有的是本事三言两语间搅地整桌子菜肴索然无味却丝毫不自知。变声期少年的阴阳怪调犹若一柄柄小剑直往自己的痛处剜去,直听地年轻的洛家主连连摇头却不知如何劝慰,如鲠在喉,不得已只好夹了些肉块连连塞进兄长碗中:“埋名你尝尝对不对胃口,这都是我特地买来给你尝鲜的。”

怪声戛然而止,时年十四岁的洛埋名饶有兴致地停下了他的滔滔不绝,转而抬起折扇架住了昭言落箸的右手,不动声色道:“昭言,女儿家到了你这个岁数,需得张罗着寻个婆家了。”却还未等羞红了脸的男装女子出言辩解,又自顾自地接过话茬:“我曾听人说过,女孩儿把筷子握地越远,将来嫁地也便越远。”洛埋名刻意挑高手腕,烛光下洛昭言投箸的姿势真真切切地映在三人六目之中,再无任何可容她狡辩之机:“看来,我的昭言将来必得贵婿,吾心甚慰呐。”话至此处洛埋名终于舍得抽回他那片刻不离身的宝贝折扇,晾着昭言的手腕悬在半空,勾着嘴角欣赏她片刻后才如梦初醒缩回右手的慌乱:“埋名!我、我早同你说过,我志不在此,我只想在我有生之年让洛家闻名天下,让我洛昭言的名字可以流芳百世,而不是……!”到底出于女儿家的青涩,洛昭言到最后也只是胡乱地搪塞过去,话音未落已连着饮了数杯,不多时连白皙的面庞也渐渐染上了红晕,烛光映照下显得分外可爱。

洛埋名没再坚持,轻笑一声岔开了话题。人活到他这个岁数上,已有很多事情不再入得了他的眼,倒不是他豁达看得开了许多,而是世间大多俗事都可以被他拿来消遣,却唯独仍奉女儿家的玲珑心思如高山白雪不可亵玩。洛埋名不是没有注意到背光坐在暗处的藏锋悄悄将右手隐在桌面下的小动作,再出现时她握箸的手指已赫然远了一截。洛埋名余光扫见她笨拙地扒饭夹菜,却也只是笑笑,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


※其三

藏锋已经记不太清洛埋名是第几次当着她的面毫无征兆地发病了。在此之前,她的病弱主人曾在发病时空口咬断过一双筷子,徒手掀起一整块地砖,直挖地他养尊处优的纤长十指皮开肉绽,才粗喘着跪倒在地命藏锋沏茶。起先藏锋年纪尚小,还会被洛埋名突如其来的狰狞与呵斥吓地手足无措,到后来也渐渐地学会了壮着胆子上前搀扶起瘫成烂泥的洛埋名。便是这一次,藏锋眼睁睁地看着洛埋名背手立于案前,他那正悉心雕琢一树瘦梅的笔锋急转直下,重重地栽在画卷之上,笔端洇开的水泽沿着宣纸的纹路徐徐渗透,好端端的,一丛红惨惨的花朵陷进污泥里。藏锋顾不上多想,赶忙一个箭步冲上前托住摇摇欲坠的洛埋名,却奈何她身为女子本身力道有限,又负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踉跄几步终还是整个人连同洛埋名一起重重地摔倒在地,霎时间自脚踝处蜿蜒上来一路钻心的疼。

然而藏锋心里明白,她的疼只是这么零星的一两次,养个三四天也就都抛到脑后去了;真正痛苦的是她怀里的这个不人不鬼的废物,在他漫长的永囚中不知熬过了多少次天谴的发作,却偏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得解脱。仅凭这一点,藏锋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是没有资格在洛埋名面前叫苦的。

往日诅咒发作起来洛埋名要么逮住什么都往嘴里送,直咬得藏锋整条手臂鲜血淋漓,要么死死抱住肩膀满地打滚,还从未像今天这般老实过,闷头埋在藏锋怀中呜呜地哭出声来,不一会儿又转而放声大笑,那笑声压抑在逼仄的暗室内跌跌撞撞,继而化作鼓点闷闷地锤在藏锋心头。藏锋平日里见惯了洛埋名肆无忌惮的模样,只觉得他眼下再不是她趾高气扬的主人家,反倒更像是一个比她还要弱小无助的少年郎。藏锋再没有比此时更巴望着他好起来疯个痛快的时候了,她用来箍住洛埋名的手臂曾被他咬伤,那伤口结了痂又戴上了护腕,早就忘了疼,只恨不得他再一次捉住自己的手臂,也好过他现在这般将痛苦碾碎和着血吞下。

好在洛埋名很快收了声。他的额头还爆着青筋,原本就已病态至接近透明的肌肤沁着薄薄一层细汗,鬓发连同藏锋身前的衣襟都被汗水悉数打湿,只顾得上狼狈地眯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粗气,藏锋始知他又捡回一条命来。只是他这条命最不值钱,藏锋心中五味陈杂,不知该喜该忧,连说得出口的也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疯够了吗”,可谁知竟惹来怀中那刚从鬼门关游了一遭的虚弱男子狡黠一笑:“如此温香软玉,哪里疯得够。”藏锋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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